酥油灯的光线如连篇累牍的文词，镀在了廊坊的每一寸青石砖之上，后的巷里隐隐传了禁军巡逻的槖槖靴声，排山倒海般的火光看要淹没过来，朱老九然变，目惕意：“快放了少爷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一瞬，温廷安心中某个揣测灵验了，这人醉翁之意不在酒，其实不是冲着她来的，倘若梁庚尧是饵丝，那么她便是钓线，这人是要钓藏在她背后的局手。易言之，这人是冲着阮渊陵来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他的立场并不隶属于枢密院与刑，那到底是什么底细？

        那人本不会退让，将温廷安摁在前，冷刃抵住了她脖颈的要害，似乎只消她一乱动，那剑便能将她一举穿心，两人近在咫尺，她能嗅到他上缭绕着的腾腾弑气，在这弑气之，还有若有似无的冷杉松木气息，是她所熟稔的气息。

        见着朱老九要震刀招，玄衣客包抄外，千钧一发之际，温廷安蓦然声：“朱叔，照他所说的，我们带他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是计划之中没现过的一环，朱老九不懂温廷安在酝酿着什么，本不同意，但思及了阮渊陵曾前的委托，只好将信将疑地应了声：“也罢！”说着，收敛了那一柄绣纹朴刀。

        温廷安捋平了一气，偏了偏眸，对那人温婉地浅笑着：“这位兄台，稍安勿躁，我看你可没有要将人交付枢密院的意思，如此想来，你我皆是为了同一个目标的，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，既是如此，我们又何必兵戎相见？还不如放刀刃，有任何事，都可以坐来商量嘛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话未毕，那人已然耐心告罄，掌中的力沉了一沉，一掌拗住了她的琵琶骨，另一掌揪住她的后颈肌肤，迫得温廷安呼吃劲，骨似乎要被他掰碎了似的，只听他冷淡：“闲话少叙，上车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且慢，”温廷安惧意，凝颤着声，讨价还价，“要咱们捎你一段路可以，但你的暗卫得撤掉，不准跟随，要不然，待前遇上了刑或是禁军，你可让我如何交代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那人静默片晌，两害相较取其轻，似是觉得她的话在理，扫视玄衣客一，玄衣客皆是悟过了意，影如山间里的魑魅一般，少时便隐匿而去，了无声息，似乎从未来过。

        双方暂且达成一致，那人押着温廷安，三步两步上了车，朱老九是有些不放心的，看了温廷安一，她眉眸看上去慌张忐忑，但实质上，格外坦淡静，朱老九捉摸不透，只能先重捻缰，车不再在西廊坊绕着重复的弯，而是掉转了个辔，一路在朔风和霰雪之间穿行，直直朝着东廊坊的崔府的方向行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车厢人籁俱寂，胁者与被胁者未言语，那人将整座车厢审视了一回，最终，寒棱棱的目光落在了温廷安盘膝底的狐绒毡毯上，他命令：“将毯揭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温廷安佯作忐忑哆嗦，但又了故作镇定之，指尖微微颤瑟着，将毯揭开了去，那人很是捷，当就寻到了暗门，发现了梁庚尧的藏之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人搜查之时，温廷安是背朝着他的，整座车厢里只剩了肢挪动的清音，以及彼此衣料蹭磨的窸窣声响，温廷安觉得那人黯沉沉的神，落在了她脊椎骨，似乎在端视着什么，视线如有实质，俨似千斤，压着嗓盘诘：“你是在帮谁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温廷安敛着柔眸，应：“兄台不是见着了，我就是閤门里一位抄手罢了，自是在为奏院和监察院效劳，我人微言轻，主遣人吩咐我什么，我便是什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