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。”刘备,挑了挑眉,“这饭不用你结。”
荀彧摇:“没有。”
“多少钱?”
“没关系,凉有凉的滋味,我喜吃凉菜。”荀彧说着便夹了块莴笋送到嘴里,“嗯,好吃。”
“只是忽然想起,上次我请左将军吃饭,左将军恤我手不宽裕,悄悄把帐结了,让我好生惭愧,故无心。既礼尚往来,此饭该由我结账才是。”
“没什么。”
刘备忽然觉得这个人的声音,有儿像山上来的泉一样,清澈悦耳,到人心底里去了,冰凉凉的。
“君远庖厨……”荀彧沉思了一会儿,侃侃而谈,“何谓‘君远庖厨’?齐宣王不忍见屠,孟宽齐宣王,希望他能以怜惜禽畜之心怜民众,故有此言。然而孟又言:‘大人者,言不必信,行不必果,惟义所在。’由此可见,君与否与庖厨技艺无关,君者,义士也。”
“黄金万两。”
“你付不起。”
“……”
“荀令君,这杯茶我敬你。”刘备双手敬茶,“过往多有得罪,如今想来简直羞惭难当,激令君不念旧恶。”
荀彧低:“那我刚刚吃去的那几……值多少钱啊?”
刘备不笑了,一边有一没一的吃着,一边悄悄观察着荀彧的反应,见荀彧神如常,分毫不喜厌之。
“……”
“别装蒜,我知你在想什么。”
荀彧稍微停筷。
“胡说什么,你那叫心思缜密。”刘备放茶杯,笑得古怪,“哎,什么叫‘杂念太多’?”
“这顿饭,”刘备半笑不笑,“是我亲手的。手艺太贵。”
与荀彧这杯茶喝得可谓是推心置腹,刘备觉得自己的心从未和一个人如此亲近过,亲近得让他有些后悔,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用了那种存心找茬的态度去惹怒对方,也许他们早就如此近了。可对方还是不计前嫌,从没因为自己态度不好而翻脸。这朋友,交得值。
“难比上次还贵?”
“我没想什么。”
荀彧呛了茶,咳嗽两声。
“等我回来什么,自己先吃啊,”刘备笑,“你看菜都凉了,不好吃了,找人端去一。伙计——”
“不不,你肯定在想,而且现在正在想!”刘备越说越来劲,“你肯定是在想,正所谓‘君远庖厨’,刘玄德尽会些上不了台面的手艺,他就是个市井小人。我说得对不对?”
“荀令君是不是觉得,我刘备一直在你面前装模作样、张牙舞爪,那样很可笑。”
荀彧不知是不是自己表现过盛,一不小心吓到对方了,因为他见到刘备变得笑意毫无,死死地盯着自己,与其说动,毋宁说像仇恨更多些。不过……任是谁,想要藏起来的心思被戳穿了,都不会好过的吧。
“恰恰相反。”荀彧语气淡然,“我一直觉得,左将军这个人重重义,待人又真诚。最难能可贵的是,什么事都很认真、很专注,好像全天的杂都没有他注视的东西重要一般。那样的心无旁骛,真令人自叹弗如。”停了一会儿,又自嘲,“我就不是这样,事总是瞻前顾后,不能容忍丝毫纰漏,非要思虑周全才敢行动,没有冲劲,杂念太多。”
“怎么了?”
荀彧低看了看桌上的家常小菜:“……难是材太贵?”
“一听说是我的就不吃了?”刘备语气轻佻,“怎么了,怕我毒啊?”
“不多不多,也就你十年八年的俸禄吧。”刘备哈哈一笑,“玩笑话,我主动请令君吃饭,分文不收。”
荀彧握着筷不动,似乎是在犹豫。
刘备手紧握茶杯,了涩的嘴唇,笑得有些勉。
“贵,贵得多。”
“荀大人,怎么不吃了?”
“那是……”
“非也。”
“为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