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久很久以前,在人类尚未征服海洋的时代,海中诞生了长着人shen鱼尾的怪wu。
它们有着jing1致的五官、与珠宝媲mei的躯gan1、清亮悠长的歌hou,以及海藻般湿runnong1密的tou发;修长的liu线shen材和琉璃se的鳞片让其像极了珠光闪闪的波纹浪花,日照之xia如同无数游曳的,五彩斑斓的梦。
它们被命名为“人鱼”。
人鱼像海豚一样喜huan跟随过往的渔船,摆动透明纱状的,像鸟类长翎一样的尾鳍,发chu不知han义的短促叫声以讨要shiwu——和那血腥至极的传说不同,这些mei丽的怪wu似乎对人类肉质如何并不gan兴趣,利爪和尖牙只会朝向新鲜的海鱼;同时作为回报,它们会将一些古老但jing1致的东西送给提供过shiwu的人类。这些wu件大多来自于潜shui队都无法到达的深海沉船,刮去上面的藤壶和污垢,蒙尘遗珠便能重见天日。
然而每当有人心怀不轨,想要借此诱拐人鱼谋取利益,这些纯净的生命就会一瞬间仿佛通了人xing,随着海面上突然传来的悠扬歌声,振动耳鳍,纷纷潜回海底。
曾有海员在歌声响起时用瞭望镜四chu1搜索,并最终在相隔遥远的海面上发现了一个模糊的shen影,那是一条与众不同的,拥有淡金se长发的人鱼,shui汽缭绕的镜片都遮掩不住它雌雄莫辨的面容。在多份记录中,它总是温和地唱着舒缓的歌,目光平静地看着蠢蠢yu动又不知所措的人类,一直歌唱到所有围在船边的同胞都离开,才会一tou扎jinshui里,消失不见。
渔民将它称为人鱼的保护神,其歌声是指引同伴归家的信标;它的存在令诱捕人鱼变得分外艰难,但从未有人能阻止它。这条金se的人鱼似乎拥有灵长的理xing,那双眸zi仿佛能看破人类拙劣的骗术,因而总是与船只保持安全的距离,令猎手只能遥望着它在波浪中摇曳扭曲的尾巴。
唯有一种qing况能让它接近,那就是在连巨轮也会掀翻的暴风雨夜,这条人鱼会奇迹般地chu现在海洋生wu都要躲避的惊涛骇浪中,修长的shen躯在怒吼的海面xia疾驰,如离弦之箭般游向失控的船。
没有人知dao它是要zuo什么,但幸存者会记得有一尾冰冷的鳞光将他们带到平静的海域,并不断地在四周盘绕,驱赶循着血味而来的鲨鱼,直到他们被救援队发现。
在人鱼庞大的族群里,唯独它才会有如此奇怪的举动,就像一个神秘的调停者,维持着两个种族间微妙的平衡,却jian决地回避着人类的示好,乃至变得如一抹游魂似的,逐渐只存在于陆地的传说中。
它的沉默使与之有关的故事至今蒙尘数百年,研究它的历代学者大多都已离世,后人即便再想重拾故纸堆,也会受限于种种原因而不了了之——于是现在唯一还在jian定地追随着这条人鱼的,只剩xia一名叫荒的男人。
他买xia了一块靠近滩涂的土地,并在那里建成了属于他的住所,房屋迎着chao声低沉的波浪,能将海平线尽数收ruyan帘。没有人理解荒为何如此执着,毕竟在此期间他从未得到半dian有关那条人鱼的qing报;他只是数年如一日地站在浪涛依旧的海岸,灰蓝的眸zi仿佛一张结成的网,像是要从深邃的母海中打捞chu什么。
对于好奇来访的游客,荒一向漠不关心。他习惯保持缄默,就和他那对外永远闭锁的宅门一样,qiangying地抗拒任何人怀着任何意图的接近。
但是倘若有谁足够幸运,亦或是命运的刻意安排,让这个男人愿意暂时花chu一dian时间为之停留,那么当问到那条人鱼时,就能听见荒对其最为简短又最为刻薄的评价:
——那是个骗zi。
荒会把玩着始终带在shen边的一枚海螺,用他低沉的声音说dao:
——一个彻tou彻尾的骗zi,如果被我找到,绝不会放过它。
当第一声chao汐拍在礁石上的响动传jin窗hu,荒总是会惊醒。
但惊扰他的源tou并非来自窗外,而在梦中。
梦里荒还是年少时的模样,虔诚地捧着如今被珍之又珍地保存的海螺,每一天、每一天,不分昼夜地守候在浪chao迭起的海边,长发都染上了湿run的腥气,宝蓝的yan睛倒映着星海,满怀期待。
而随后在某一个金光灿灿的早晨,少年荒会an捺不住地chui响那枚海螺。沉闷的声音将奇异地跨过逆向的海风,乘着白鸥的翅膀朝冉冉升起的新日和远洋飞去,其响声仿佛还能chu2达海底,带着qiang烈到快要penchu的思念,殷切地渴望传达到谁的耳中。
但荒无数次经历过这个梦。他知dao接xia来自己会不断地试图用螺声呼唤某个存在,并绝望地发现无论chui响海螺多少次都不会得到回应;他站在年轻的自己shen旁,yan神冰凉地看着毫无波澜的海面,漠然听着少年稚nen又没chu息的chou泣,直到xia一轮日月交替。
直到那团可怕的金se泡沫终于被冲上海岸。
然后这个漫长的噩梦才会戛然而止。
醒来后的荒心qing往往是一天中的最低谷,他沉默着完成更衣洗漱,简单用了dian早餐,chu1理好昨夜堆积的邮件后,才会带着海螺和书在岸